陈为军不停地吸烟,烟盒里、茶几上的烟被抽完。他又从烟缸里扒拉出烟蒂,小心地撕开,拈出烟丝,用纸草草地卷起点燃,再吸。
我开始听他讲拍这部片子的幕后故事。
我担心马深义会拒绝,没想到他一口应了:“中!咋不中呢?”
2001年春天,武汉来了5个艾滋病人。
请这5个人来的,是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的桂希恩教授,他是第一个发现河南“艾滋病村”的医生。他自己花了十几万元,去河南十几趟,结果发现的病人越来越多。他觉得靠个人的力量完全不行时,说服了这几个病人,到武汉来公开面对媒体。那时候,国内还没有一个艾滋病人敢把自己的脸放在屏幕上,要全打上马赛克。
开始,老桂把病人安排在一幢医院宿舍楼里住,结果引起轩然大波。医院宿舍区的居民知道了跟他吵,还要给市长打热线电话投诉。最后,老桂做了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决定,把5个病人带回自己的家。
老桂在我心目中是个圣人,我很早就采访过他,他的家我也常去。可是那天,我进了他家后特别紧张,他家的板凳我一个都不敢坐。在这之前,我从没接触过,也没见过艾滋病人。
那一幕让我触目惊心。
餐桌上铺了一层报纸,老桂亲自给病人抽血样。5个病人里有一个男婴,因为孩子的血管细,血要从脖子上抽。孩子被按在餐桌上,手里紧攥着一根小麻花儿,是一个女记者买给他的。往他脖子上擦消毒水时,孩子还四处张望,没哭,等针头一扎进脖子,他眼睛一闭,哇———地一声大哭起来。可针头一拔,他立马就不哭了,赶紧把麻花塞进嘴里吮着。我的眼泪,一下子糊住了视线。
这个男孩叫马占槽,同来的有他的爸爸马深义,妈妈雷妹。我还得知,他家还有俩女孩,二女儿马荣4岁,跟我女儿一般大,也是个艾滋病病毒携带者。我就这样认识了马深义一家。
在农村,家里有一个病人就会被拖垮,因病返贫,何况这个5口之家,竟有4个艾滋病人。
我自己出生在农村,我很想知道,他们这家人,遇到如此灾难,面对生死,会如何选择、如何活下去。我想记录这些最贴近生命本质的东西。
当时我就问马深义,拍你们家,行不行?我担心他会拒绝,没想到他一口应了:“中!咋不中呢?”
那一晚,我被拍摄方案搅得一夜无眠,各种各样的细节在我的脑子里滑来滑去,但我还是想简单了,在后来历时一年的拍摄中,我要见证的是令自己人生观、生死观发生巨大变化的生命惨剧,其间,我几乎承受不下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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